第9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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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
◎“勞煩陳姑娘替我備些愛吃的。”◎
九十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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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羽宗這些年在外頭的地位極高, 身為蒼羽宗的弟子，在外行走時，自是叫人捧在高處。
嵇永春已經許久未曾受過這樣的氣了。
示意虞枝的話, 叫嵇永春十分抹不開面子。
他盯著面前的人，胸膛微微起伏著，臉色稱得上鐵青。
虞枝卻是恍然未覺一般，只見她手腕一轉, 腰間別著的短刃便叫她抽了出來，寒光輕閃。
嵇永春微微瞇眼，下一刻，右掌呈爪狀, 朝著虞枝心口探去。
虞枝擡起便是一腳，她借力飛身向前，側身避開嵇永春一掌的同時，手中短刃探出, 直取嵇永春咽喉。
嵇永春一掌落空倒也不慌不忙。
面前的女子方才既能那般不將自己放在眼裏, 自然也有兩把刷子。
只不過……
嵇永春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, 他見著女子出手方法頗有幾分雜亂無章, 顯然不曾經受過什麽系統的教學。
不過一小小散修, 竟也敢與他叫板。
只見嵇永春眼眸中有精光閃過, 他左掌落於虞枝身後, 倏然張開。
方才空無一物的指縫間，竟是默然出現了四根尖利的玉針。
嵇永春擡起的手重重砸了下去。
然而下一刻，他卻是眸光一變，看向虞枝的視線裏, 帶了一絲不確定。
他手中的玉針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一般, 竟是齊根斷了！
就在嵇永春楞怔的瞬間, 他面前的人嗤笑了一聲。
下一刻，脖子處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，虞枝手中的短刃已經抵在了嵇永春的咽喉處。
虞枝挑眉看向面前微微有些呆滯的男人，不屑道，“原來你們蒼羽宗的人，皆好背後傷人。”
說著，虞枝的視線微微下移，落在了兩人腳邊斷成幾截的玉針上方。
嵇永春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，他也順著虞枝的視線向下看了過去，只是那短刃的逼迫感實在太強了，嵇永春雙唇囁嚅幾下，終究什麽都沒有能說出來。
虞枝單手握著短刃，將嵇永春圍困於角落，而她則是俯下身，頗有幾分隨意地撿起了地上的玉針。
擡眸時，虞枝眼底的不屑神色，更是絲毫不加遮掩了，她看著嵇永春，嗤了一聲道，“以玉器做武器，華而不實。”
只見虞枝捏著玉針的手忽然前送。
嵇永春瞳孔顫了顫，終是出聲，“陳女官救我！”
虞枝手上動作一頓，她擡手於嵇永春肩上輕輕一推，將人推得趔趄數步，背抵在吱呀吱呀作響的欄桿上，險些從三樓跌落。
虞枝一只手揪著嵇永春的衣領，另一只手則是收回了短刃，擡手輕輕一擲。
三樓的短刃落在了一樓大堂中央的老木桌子上。
桌邊坐著一個戴有面紗的女人。
即便短刃飛落而下時，惹得她臉上面紗也隨之晃動，露出半截弧度姣好的下巴，那女人手上的動作也仍舊是優雅極了。
聽到了嵇永春那句呼救。
女人才緩緩放下了手中茶盞，她擡腳，朝著臺階的方向走了過去。
虞枝饒有興致地看著緩緩走上三樓的人。
原先她便想要去尋這位陳女官，沒想到，還不等她找上門去，這位陳女官便與自己有了交集。
虞枝眸光閃了閃，她半轉過頭，看向了自己虛掩著房門的廂房。
這陳女官，難不成也與那看著奇怪極了的鬼嬰有關嗎？
正在虞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，陳女官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只見那人對著虞枝福了福身，行了一禮，“還請姑娘高擡貴手，放嵇公子一命。”
虞枝提著嵇永春衣領的手輕點兩下，她笑了一聲，“陳女官這話不大對，本就是這位嵇公子來尋我的黴頭，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弱女子，可真真是害怕極了。”
虞枝作勢擡手撫胸，眉眼微垂，看著無辜又可憐。
若是只看她這張臉，真是不知受了天大的委屈呢，可分明，是她死死鉗住了嵇永春，讓嵇永春不得不仰著身子，一副隨時會被虞枝扔下三樓的模樣。
陳女官的眸光閃了閃，她看向虞枝，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，“我叫陳珠，不知姑娘如何稱呼。”
“虞枝。”虞枝微微頷首。
陳珠聞言擡手又作了一揖，“虞姑娘，今日之事，我知曉是嵇公子不對在先，只是這嵇公子是我陳府的客人，還請虞姑娘高擡貴手。”
“至於嵇公子先前得罪您的地方，我代他替你道歉。”陳珠沈聲道，她看著面前的人，眸光澄凈，似是坦蕩極了。
虞枝將陳珠上上下下打量著，似是並不打算承陳珠的情。
陳珠見虞枝不應聲，便又繼續道，“若是姑娘仍不解氣，我會在陳府備下酒菜，要嵇公子當面與虞姑娘您斟茶道歉。”
虞枝這才松開了提溜著嵇永春領口的手，她頗有幾分嫌棄地拍了拍手掌，“既然陳女官這般請求，那我便給你這個面子。”
說著，虞枝側開身，露出了被她擋住的虛掩著的房門，“嵇公子，請問你現在還要進我的廂房查探嗎？”
嵇永春面色有些難看，他看了虞枝一眼，喉結上下動了動卻是沒有接話。
虞枝笑了一聲，她垂眸朝著嵇永春看了過來，“還是你覺得，我能三兩招解決了你，卻解決不了勞什子鬼嬰？”
“你——”嵇永春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，只是他剛剛開口，站在一旁的陳珠聲音便沈了兩分，“行了。”
嵇永春的話咽了回去，他轉頭看向陳珠，面上有些憤憤不平。
陳珠瞥了他一眼，“算算時間，阿羽應當快到凈水鎮了，你去接他。”
嵇永春過了好一會兒，才低低應了一聲好，下樓前，他又回頭惡狠狠瞪了虞枝一眼。
虞枝並不在意，只聳了聳肩，而後轉身便往屋子裏去。
“陳姑娘，我好吃甜的。”虞枝停在了門邊，她回頭看向了陳珠，眉眼彎彎，看著無辜極了，“勞煩陳姑娘替我備些愛吃的。”
陳珠面上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，她看著虞枝，聲音溫和平淡，“那是自然，備宴與姑娘請罪，自是要準備姑娘喜歡的。”
虞枝對著陳珠勾了勾唇，下一秒，便面無表情地將房門關上了。
而陳珠對著那重重關上的木門，臉上並沒有什麽情緒，反倒仍舊是方才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。
直到陳珠從客棧離開，虞枝才擡手於眼上輕輕一抹。
方才她借靈氣將視線拐出了屋子，是為了觀察陳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。
倘若陳珠只是個普通人，那麽方才她的表現，一定會讓虞枝覺得，這是個頂頂大好人。
可偏偏，陳珠既與凈水鎮外，那滿是妖氣的牌匾有關，又與鬼嬰同蒼羽宗有關。
這樣的人，卻有這樣一副好脾氣。
虞枝可不相信。
她輕哼了一聲，擡腳朝著屋子右側的小榻走去，只見她擡手扔出一張符咒。
原本空無一物的小榻上，一個胳膊大小的鬼嬰緩緩出現。
那小鬼嬰看著是睡著了，雙目緊閉，倘若忽視那泛著黑的身軀，倒也有幾分乖巧可愛。
虞枝垂眸看著那鬼嬰，片刻後，咬破了食指，鮮血緩緩滴落。
只聽滋一聲。
那滴血落在了鬼嬰的腦門上，只是轉瞬便不見了。
反倒是鬼嬰身上的黑氣散了不少。
虞枝收回手，她垂眸看著小榻上的鬼嬰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身上顏色漸漸變成了普通嬰兒模樣的鬼嬰，竟是變得有幾分透明。
方才似是睡著了的鬼嬰睜開了眼，有些茫然地朝著虞枝眨了眨。
虞枝在小榻邊坐了下來，而後緩緩伸出一個指尖。
而那鬼嬰則是也學著虞枝的模樣，舉起了圓滾滾的胳膊。
當虞枝的指腹觸碰到那鬼嬰時，無數畫面湧進了虞枝的腦海。
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讓虞枝猛地收回手，她胸膛微微起伏著，喘氣聲也變得有些許急促。
而躺在床上的鬼嬰，身形卻是更淡了。
虞枝緩緩吐出一口氣，而後又從懷裏摸出一張符咒。
符咒在她手中被淺藍色的火焰吞沒。
隨著那符咒被吞沒，小榻上的鬼嬰也一點點消失了。
街對面的房間裏。
彌夜看得眉頭直皺，只是見謝折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，又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慮了，在原地走了好幾步，才勉強將有些煩躁的情緒穩了下來。
謝折放下了手中茶盞，他擡眸看了彌夜一眼，語氣中，頗有幾分好奇，“你在這兒轉來轉去做什麽？沒個定性。”
彌夜停下步子，他看向謝折，擡手指向窗戶的方向，“少主，你沒看見那位虞姑娘做了什麽嗎？她未免太過膽大了！”
謝折收回了落在彌夜身上的視線，他搖了搖頭道，“不過是渡化了一只鬼嬰，有什麽膽大的。”
彌夜哈了一聲，他又走了兩步，而後一屁股坐在了謝折面前，“少主！什麽叫渡化了一只鬼嬰！你分明能看到，那鬼嬰身上，有我龍族的秘術！”
謝折嗯了一聲，輕輕點頭，“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？”若不是彌夜還記得，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少主，恐怕此刻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，“龍主，你究竟是裝傻還是真沒想起來？”
“你也知曉，那鬼嬰身上的秘術是我族禁術！”彌夜壓低了聲音，“能使這樣禁術的，只可能是當年……”
彌夜頓了頓，沒有說下去，反倒是擡眸看了看四周，像是有些怕隔墻有耳的模樣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又想起了什麽旁的事情一般，猛地站起身，“少主，這不對，那鬼嬰身上有當年龍族叛徒的手筆，現在那虞姑娘卻是渡化了那只鬼嬰，動手的人定是已經知曉了，我們還是快些……”
彌夜頓了頓，難得有幾分聰明地想起了謝折對於那位虞姑娘的看重，話音一轉道，“還是快些提醒了那位虞姑娘，離開凈水鎮吧。”
謝折這才慢悠悠地起身，他看向彌夜，聲音清潤，“我不是在這兒嗎？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，我在這兒便能給她兜底。”
彌夜眼前一黑。
他趔趄兩步，差點就站不穩栽倒。
謝折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彌夜，似是不明白，他為何這樣大的反應。
過了許久，彌夜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“少……少主，你與那虞姑娘不過一面之緣。”彌夜咬著牙，既有幾分不解又有些許的恨鐵不成鋼，“怎麽就……就……”
謝折修長的指節輕輕敲在手背上，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連他也不曾察覺的茫然。
“雖只有一面之緣……”謝折手上的動作頓了頓，“可我對她，卻似十分熟悉。”
“這種感受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聲音沈了兩分，“我總要弄清楚緣由。”
“倘若有人從中作梗，我自然不會放過她。”只是這話說出來，謝折心中卻有些沒底。
所謂的從中作梗，便是有人對他施下了咒術。
可這世上，當真能有人在他身上下咒術嗎？可若不是咒術……
謝折眸光微凝，他擡眸看向窗戶的方向，對街的那間廂房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窗戶關上了。
他的視線被阻隔在那薄薄的一扇窗外。
自見到虞枝後，自己便似墜入雲端的感受，讓謝折覺得十分奇怪。
他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腕，似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，被他給忘記了。
彌夜看向謝折，見他已經有了主意，只好繼續道，“那我們還是照先前預計的那樣，趁著夜色摸去那鮫人的地盤仔細查探嗎？”
彌夜的話將謝折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回來，他輕輕應了一聲，收回了落在外面的視線。
只見他轉身向外走去，“你殿後，別叫人發現。”
陳家的宅邸外，點著兩盞燈。
燈罩是白色的綢布縫制而成，那綢布上面光潔無比，渾然天成，叫人看不明白，這樣的燈，該如何往裏面添燈油。
謝折站在墻邊，擡眸看著那兩盞燈許久，他心中輕嗤一下。
這藏身於凈水鎮的鮫人，當真是半點都不打算裝了。
這長明燈竟是連遮掩都不遮掩了，就這樣明晃晃地掛在宅子外。
謝折收回了視線，光暈下，他的身影越來越淡，直至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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嵇永春已經許久未曾受過這樣的氣了。
示意虞枝的話, 叫嵇永春十分抹不開面子。
他盯著面前的人，胸膛微微起伏著，臉色稱得上鐵青。
虞枝卻是恍然未覺一般，只見她手腕一轉, 腰間別著的短刃便叫她抽了出來，寒光輕閃。
嵇永春微微瞇眼，下一刻，右掌呈爪狀, 朝著虞枝心口探去。
虞枝擡起便是一腳，她借力飛身向前，側身避開嵇永春一掌的同時，手中短刃探出, 直取嵇永春咽喉。
嵇永春一掌落空倒也不慌不忙。
面前的女子方才既能那般不將自己放在眼裏, 自然也有兩把刷子。
只不過……
嵇永春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, 他見著女子出手方法頗有幾分雜亂無章, 顯然不曾經受過什麽系統的教學。
不過一小小散修, 竟也敢與他叫板。
只見嵇永春眼眸中有精光閃過, 他左掌落於虞枝身後, 倏然張開。
方才空無一物的指縫間，竟是默然出現了四根尖利的玉針。
嵇永春擡起的手重重砸了下去。
然而下一刻，他卻是眸光一變，看向虞枝的視線裏, 帶了一絲不確定。
他手中的玉針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一般, 竟是齊根斷了！
就在嵇永春楞怔的瞬間, 他面前的人嗤笑了一聲。
下一刻，脖子處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，虞枝手中的短刃已經抵在了嵇永春的咽喉處。
虞枝挑眉看向面前微微有些呆滯的男人，不屑道，“原來你們蒼羽宗的人，皆好背後傷人。”
說著，虞枝的視線微微下移，落在了兩人腳邊斷成幾截的玉針上方。
嵇永春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，他也順著虞枝的視線向下看了過去，只是那短刃的逼迫感實在太強了，嵇永春雙唇囁嚅幾下，終究什麽都沒有能說出來。
虞枝單手握著短刃，將嵇永春圍困於角落，而她則是俯下身，頗有幾分隨意地撿起了地上的玉針。
擡眸時，虞枝眼底的不屑神色，更是絲毫不加遮掩了，她看著嵇永春，嗤了一聲道，“以玉器做武器，華而不實。”
只見虞枝捏著玉針的手忽然前送。
嵇永春瞳孔顫了顫，終是出聲，“陳女官救我！”
虞枝手上動作一頓，她擡手於嵇永春肩上輕輕一推，將人推得趔趄數步，背抵在吱呀吱呀作響的欄桿上，險些從三樓跌落。
虞枝一只手揪著嵇永春的衣領，另一只手則是收回了短刃，擡手輕輕一擲。
三樓的短刃落在了一樓大堂中央的老木桌子上。
桌邊坐著一個戴有面紗的女人。
即便短刃飛落而下時，惹得她臉上面紗也隨之晃動，露出半截弧度姣好的下巴，那女人手上的動作也仍舊是優雅極了。
聽到了嵇永春那句呼救。
女人才緩緩放下了手中茶盞，她擡腳，朝著臺階的方向走了過去。
虞枝饒有興致地看著緩緩走上三樓的人。
原先她便想要去尋這位陳女官，沒想到，還不等她找上門去，這位陳女官便與自己有了交集。
虞枝眸光閃了閃，她半轉過頭，看向了自己虛掩著房門的廂房。
這陳女官，難不成也與那看著奇怪極了的鬼嬰有關嗎？
正在虞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，陳女官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只見那人對著虞枝福了福身，行了一禮，“還請姑娘高擡貴手，放嵇公子一命。”
虞枝提著嵇永春衣領的手輕點兩下，她笑了一聲，“陳女官這話不大對，本就是這位嵇公子來尋我的黴頭，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弱女子，可真真是害怕極了。”
虞枝作勢擡手撫胸，眉眼微垂，看著無辜又可憐。
若是只看她這張臉，真是不知受了天大的委屈呢，可分明，是她死死鉗住了嵇永春，讓嵇永春不得不仰著身子，一副隨時會被虞枝扔下三樓的模樣。
陳女官的眸光閃了閃，她看向虞枝，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，“我叫陳珠，不知姑娘如何稱呼。”
“虞枝。”虞枝微微頷首。
陳珠聞言擡手又作了一揖，“虞姑娘，今日之事，我知曉是嵇公子不對在先，只是這嵇公子是我陳府的客人，還請虞姑娘高擡貴手。”
“至於嵇公子先前得罪您的地方，我代他替你道歉。”陳珠沈聲道，她看著面前的人，眸光澄凈，似是坦蕩極了。
虞枝將陳珠上上下下打量著，似是並不打算承陳珠的情。
陳珠見虞枝不應聲，便又繼續道，“若是姑娘仍不解氣，我會在陳府備下酒菜，要嵇公子當面與虞姑娘您斟茶道歉。”
虞枝這才松開了提溜著嵇永春領口的手，她頗有幾分嫌棄地拍了拍手掌，“既然陳女官這般請求，那我便給你這個面子。”
說著，虞枝側開身，露出了被她擋住的虛掩著的房門，“嵇公子，請問你現在還要進我的廂房查探嗎？”
嵇永春面色有些難看，他看了虞枝一眼，喉結上下動了動卻是沒有接話。
虞枝笑了一聲，她垂眸朝著嵇永春看了過來，“還是你覺得，我能三兩招解決了你，卻解決不了勞什子鬼嬰？”
“你——”嵇永春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，只是他剛剛開口，站在一旁的陳珠聲音便沈了兩分，“行了。”
嵇永春的話咽了回去，他轉頭看向陳珠，面上有些憤憤不平。
陳珠瞥了他一眼，“算算時間，阿羽應當快到凈水鎮了，你去接他。”
嵇永春過了好一會兒，才低低應了一聲好，下樓前，他又回頭惡狠狠瞪了虞枝一眼。
虞枝並不在意，只聳了聳肩，而後轉身便往屋子裏去。
“陳姑娘，我好吃甜的。”虞枝停在了門邊，她回頭看向了陳珠，眉眼彎彎，看著無辜極了，“勞煩陳姑娘替我備些愛吃的。”
陳珠面上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，她看著虞枝，聲音溫和平淡，“那是自然，備宴與姑娘請罪，自是要準備姑娘喜歡的。”
虞枝對著陳珠勾了勾唇，下一秒，便面無表情地將房門關上了。
而陳珠對著那重重關上的木門，臉上並沒有什麽情緒，反倒仍舊是方才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。
直到陳珠從客棧離開，虞枝才擡手於眼上輕輕一抹。
方才她借靈氣將視線拐出了屋子，是為了觀察陳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。
倘若陳珠只是個普通人，那麽方才她的表現，一定會讓虞枝覺得，這是個頂頂大好人。
可偏偏，陳珠既與凈水鎮外，那滿是妖氣的牌匾有關，又與鬼嬰同蒼羽宗有關。
這樣的人，卻有這樣一副好脾氣。
虞枝可不相信。
她輕哼了一聲，擡腳朝著屋子右側的小榻走去，只見她擡手扔出一張符咒。
原本空無一物的小榻上，一個胳膊大小的鬼嬰緩緩出現。
那小鬼嬰看著是睡著了，雙目緊閉，倘若忽視那泛著黑的身軀，倒也有幾分乖巧可愛。
虞枝垂眸看著那鬼嬰，片刻後，咬破了食指，鮮血緩緩滴落。
只聽滋一聲。
那滴血落在了鬼嬰的腦門上，只是轉瞬便不見了。
反倒是鬼嬰身上的黑氣散了不少。
虞枝收回手，她垂眸看著小榻上的鬼嬰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身上顏色漸漸變成了普通嬰兒模樣的鬼嬰，竟是變得有幾分透明。
方才似是睡著了的鬼嬰睜開了眼，有些茫然地朝著虞枝眨了眨。
虞枝在小榻邊坐了下來，而後緩緩伸出一個指尖。
而那鬼嬰則是也學著虞枝的模樣，舉起了圓滾滾的胳膊。
當虞枝的指腹觸碰到那鬼嬰時，無數畫面湧進了虞枝的腦海。
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讓虞枝猛地收回手，她胸膛微微起伏著，喘氣聲也變得有些許急促。
而躺在床上的鬼嬰，身形卻是更淡了。
虞枝緩緩吐出一口氣，而後又從懷裏摸出一張符咒。
符咒在她手中被淺藍色的火焰吞沒。
隨著那符咒被吞沒，小榻上的鬼嬰也一點點消失了。
街對面的房間裏。
彌夜看得眉頭直皺，只是見謝折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，又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慮了，在原地走了好幾步，才勉強將有些煩躁的情緒穩了下來。
謝折放下了手中茶盞，他擡眸看了彌夜一眼，語氣中，頗有幾分好奇，“你在這兒轉來轉去做什麽？沒個定性。”
彌夜停下步子，他看向謝折，擡手指向窗戶的方向，“少主，你沒看見那位虞姑娘做了什麽嗎？她未免太過膽大了！”
謝折收回了落在彌夜身上的視線，他搖了搖頭道，“不過是渡化了一只鬼嬰，有什麽膽大的。”
彌夜哈了一聲，他又走了兩步，而後一屁股坐在了謝折面前，“少主！什麽叫渡化了一只鬼嬰！你分明能看到，那鬼嬰身上，有我龍族的秘術！”
謝折嗯了一聲，輕輕點頭，“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？”若不是彌夜還記得，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少主，恐怕此刻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，“龍主，你究竟是裝傻還是真沒想起來？”
“你也知曉，那鬼嬰身上的秘術是我族禁術！”彌夜壓低了聲音，“能使這樣禁術的，只可能是當年……”
彌夜頓了頓，沒有說下去，反倒是擡眸看了看四周，像是有些怕隔墻有耳的模樣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又想起了什麽旁的事情一般，猛地站起身，“少主，這不對，那鬼嬰身上有當年龍族叛徒的手筆，現在那虞姑娘卻是渡化了那只鬼嬰，動手的人定是已經知曉了，我們還是快些……”
彌夜頓了頓，難得有幾分聰明地想起了謝折對於那位虞姑娘的看重，話音一轉道，“還是快些提醒了那位虞姑娘，離開凈水鎮吧。”
謝折這才慢悠悠地起身，他看向彌夜，聲音清潤，“我不是在這兒嗎？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，我在這兒便能給她兜底。”
彌夜眼前一黑。
他趔趄兩步，差點就站不穩栽倒。
謝折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彌夜，似是不明白，他為何這樣大的反應。
過了許久，彌夜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“少……少主，你與那虞姑娘不過一面之緣。”彌夜咬著牙，既有幾分不解又有些許的恨鐵不成鋼，“怎麽就……就……”
謝折修長的指節輕輕敲在手背上，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連他也不曾察覺的茫然。
“雖只有一面之緣……”謝折手上的動作頓了頓，“可我對她，卻似十分熟悉。”
“這種感受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聲音沈了兩分，“我總要弄清楚緣由。”
“倘若有人從中作梗，我自然不會放過她。”只是這話說出來，謝折心中卻有些沒底。
所謂的從中作梗，便是有人對他施下了咒術。
可這世上，當真能有人在他身上下咒術嗎？可若不是咒術……
謝折眸光微凝，他擡眸看向窗戶的方向，對街的那間廂房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窗戶關上了。
他的視線被阻隔在那薄薄的一扇窗外。
自見到虞枝後，自己便似墜入雲端的感受，讓謝折覺得十分奇怪。
他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腕，似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，被他給忘記了。
彌夜看向謝折，見他已經有了主意，只好繼續道，“那我們還是照先前預計的那樣，趁著夜色摸去那鮫人的地盤仔細查探嗎？”
彌夜的話將謝折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回來，他輕輕應了一聲，收回了落在外面的視線。
只見他轉身向外走去，“你殿後，別叫人發現。”
陳家的宅邸外，點著兩盞燈。
燈罩是白色的綢布縫制而成，那綢布上面光潔無比，渾然天成，叫人看不明白，這樣的燈，該如何往裏面添燈油。
謝折站在墻邊，擡眸看著那兩盞燈許久，他心中輕嗤一下。
這藏身於凈水鎮的鮫人，當真是半點都不打算裝了。
這長明燈竟是連遮掩都不遮掩了，就這樣明晃晃地掛在宅子外。
謝折收回了視線，光暈下，他的身影越來越淡，直至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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